小時候讀過遊記漫畫，對林布蘭畫作留下深刻印象，嫻熟的光影分辨，寫實的作畫呈現，因此成為對荷蘭的朦朧輪廓，它有繁盛的花期，也有過無數天災，它有海事貿易的黃金時代，也有過被攻城掠地的苦難，光暗兩色分明，是這個城市的歷史面貌。

那段充滿不期而遇的旅程，有一座運河之城。

長假期間的車票都貴得嚇人，也從朋友口中得知荷蘭的物價不低，只能再勒緊預算，從布萊梅搭乘跨國巴士一路搖搖晃晃前去，將近6個小時的車程我努力讓自己熟睡，避免暈車的消耗。我臨時轉讓原先已經預訂好的青年旅館，因為發現許多在荷蘭留學的學生們外出旅遊或回國時，會以便宜的價格出租房間──彼此都是以節省旅費或生活費做目的，儘管如此，事後仍然會為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到不可思議。在荷蘭的日子都是住台灣留學生的租屋，第一天在稍微遠離市區的住宿區，對方將鑰匙藏於腳踏車車籃內，當時逡巡在停滿腳踏車的空地，比對著照片，起初有些不自在，深怕被誤會在偷車，後來兩天則是與另一位旅伴分租，尚未抵達前都不知道是誰，這樣的細節就不敢告訴媽媽了。

參觀海尼根博物館像過去去過科隆的巧克力博物館，從簡單的歷史介紹、製造過程下至品嚐與互動。並沒有在這裡停留太久，因為更喜歡漫步在阿姆斯特丹的街頭，初到阿姆斯特丹，入眼的建築與色調讓浮躁的思緒瞬間沉靜下來，荷蘭四通八達的水路以萊茵河最為繁忙，境內河道縱橫，這個位處歐洲西北部的低地國家，它既尋常又特別。縱橫的運河撐起整座城市的運作，讓人不得不想起義大利的威尼斯，但是，顯然與之不同，擁擠而整齊劃一的自行車成為城市特殊的風景，其實歐洲其他國家的自行車普及率不低，只是荷蘭的密集度是更加顯著的。

信步在城市間，隨處可遇的運河與背後的建築景，像是走在畫中。4條主要的運河分別是紳士運河（Herengracht）、皇帝運河（Keizersgracht）、王子運河（Prinsengracht）及辛厄爾（Singel），要一天走完不難，但就有些囫圇吞棗，許多景點或博物館就只能粗略踩點。於是我走得極緩，到了下午要與合租旅伴會和的時間，我已經走得暈頭轉向，搭上電車重新回到中央車站。光線錯落，我一眼見熟悉的臉孔，立刻駐足，低頭關掉與原屋主的對話視窗，轉而聯繫認識的學長，那個人立刻抬頭看過來，我們同時笑出聲，荒謬又不可思議，這麼多歐洲國家、這麼多提供租屋的留學生，我們就這偏偏遇上了，超乎預期和想像。

「總有一天這個可怕的戰爭會結束，我們會再生而為『人』，而不是『猶太人』」。讀著《安妮的日記》寫過的這樣一句話，深切明白二次大戰對猶太人的迫害是如此橫越國家，沉痛地彷彿漫無邊際。我無端想起《封城日記》裡的「我們不要輕易對別人講『會過去的』，因為沒有那麼輕易過去。」後來的我們不過都是局外人，站在歷史長河之後懵懂地學習，那些傷痕與抗爭以紀念或警示的意義留存下來，不會過去，在歷史裡、在文學裡，在城市建築裡、在遺眷心裡，我想這並沒有不好，也許沉重，也許有些刻板印象與歧視無法頃刻消弭，但可以讓更多人知曉與尊重。

以台灣的角度，荷蘭是曾經的殖民帝國，儘管其對台是以國際貿易拓展為目地，而非讓人民移居的方式侵略和佔領，卻仍是利己的重商主義，少不了武裝與剝削。然而不是太遙遠的以後，來自德國的飛機帶來跳傘部隊，打碎荷蘭的中立夢想，二次戰爭期間被納粹鐵血控制，阿姆斯特丹內約14萬的猶太人口僅有不過三分之一倖存，鹿特丹尋常的生活被轟炸與掠奪。當今人們所知的國家，都經歷過我們無法輕言全然感同深受的故事，例如戰爭的荼毒、種族的迫害、宗教的對立或是政黨的傾軋等等。我們所知的甚少，學校所學的只是毫末，從阿姆斯特丹歷史博物館了解荷蘭城市的演變和對社會議題的看法；從國家海事博物館窺探曾經海上強國的一隅；從猶太人博物館了解一段歷史野理解一個民族。

一個人走了許多路，晚上與連夜趕完作業也跑來荷蘭的朋友聚餐，被門庭若市的中式炒麵店吸引，店內十分窄小，包裝方式是適合外帶拎著走的紙盒，高度拉高像紙杯，稀少的座位區人滿為患。排隊之際，不經意聽見旁有中文交談，正巧在為難選不出餐點，我忽然回頭小心翼翼地問：「你們都點了什麼？」男生顯然被我嚇到，一頓，很快親切回應並手指菜單上的文字，我欣喜地點頭與道謝：「那我也吃這個，謝謝。」取餐後，我們與萍水相逢的他們揮別，語言的熟悉感拉近了距離也驅散一天的沉重。

估計是因為與學長一起，放下許多緊繃與壓力，原先還有些彆扭，只是流浪異國他鄉，能遇見相識的同鄉人，仍然是讓人心熱的一件事。前一天晚上與學長在超市裡買了義大利麵條與能簡單料理的醬料和配餐，學長自信滿滿地在住宿展現廚藝，我卻是在回家前出了糗。荷蘭的公共廁所都是需要付費的，冷天總是會增加如廁的頻率，我盯著跳轉的電梯數字，無端覺得時間緩慢，我突然嚴肅地望向學長：「等一下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開門嗎？我想上廁所。」這些在日常裡的原形畢露，反而能找出城市中規矩的蛛絲馬跡。

翌日我們搭車前往鹿特丹，與一位在慕尼黑打工度假的姊姊相約在車站前集合──這樣的約會卻也是一場恰逢其時的相遇，彼此旅行的路上正好都途經鹿特丹，於是歡快又熱鬧的碰頭。二戰時期的鹿特丹近乎被夷為平地，如今呈現的城市氛圍與特色與阿姆斯特丹截然不同，擺脫戰後的煙硝重建成新穎的商業中心，許多建築新奇得讓人無法形容，它本身就獨樹一幟，奇特得並不是符合所有人的審美，怪奇得令人頻頻打量，舉凡最知名的方塊屋 Kubuswoningen。

一個城市吸引人與值得造訪的地方之一，絕對是市集，鹿特丹的市集廣場 Markthal 外觀便讓人印象深刻，也可稱拱廊市場，擁有「全球最美市集」的美譽，內部的攤販與設置也非浪得虛名，新鮮的水果和漁獲海鮮，也有不少二手商品與文創手作，閒晃而過也令人目不暇給。最後，我們決定嘗試生鯡魚 Haring，雖然正統的吃法是生吃，但我們選擇鯡魚三明治 Broodje Haring，包夾在大亨堡中，避免生得可怕。

悠閒寧靜的下午結束於名聞遐邇的蘋果派，飽滿扎實外層看起來像菠蘿麵包，內餡的蘋果給得毫不客氣，溫溫軟軟，香氣與口感十足，我們三人貪饞得各點一份，收穫滿滿飽足感。我們慢吞吞地晃去可以搭乘202號船班的港口，不巧正好一艘船班啟航，工作人員遙遙朝我們揮手，一愣，快步上前確認航班，末班車是16：35。前往小孩堤防的末班船已經離港。頓了頓，我們無奈地相視一笑，卻是都沒有脾氣，這趟旅途自始至終都是隨心所欲。

阿姆斯特丹適合每個旅人。在這裡，你可以在運河畔自在騎行、在博物館看大師光影，或到紅燈區一窺原始情慾；生活在這座城市，每個人都能活出不同版本的自己。

阿姆斯特丹是荷蘭的商業和文化首都，也是荷蘭最大的城市，貫穿城市的運河與歪歪斜斜的可愛小屋是它的特色，因此又被稱作「北方威尼斯」。這座城市由13世紀開始沿著水壩廣場（Amsterdam 的原意是 Amstel 河的水壩）發展至今，見證了荷蘭的低谷與奮起，也孕育了梵谷、林布蘭等傳奇，如今你所能看見的阿姆斯特丹王宮、荷蘭國家博物館、梵谷博物館，甚至是咖啡館（荷蘭的 Coffee Shop 賣的是大麻，而賣咖啡的叫 Cafe）與紅燈區，都是這座城市百年來發展的痕跡與印記，值得你我花上幾天細細品味，留下自己的足跡。

放眼整個歐洲，阿姆斯特丹可以說是予我旅行體驗最好的城市。相比於倫敦、巴黎等地的無所適從，以及過於鮮明的城市個性，它更有種隱隱然的和諧與秩序，從運河河畔的輕鬆笑語、自行車上的從容自若，到露天酒吧的一聲聲 Proost，一切都是那麼的舒適且恰到好處。不只如此，在這裡似乎一切都能成為藝術品，是博物館的自畫像、是小橋上的自行車，更是紅燈區的男男女女，沒有所謂的低俗與禁忌，一切的存在都是合理。對我來說，阿姆斯特丹千變萬化，它既是梵谷筆下的濃郁熱情，也是林布蘭畫中的迷人光影，只待往來人們去定義。

在阿姆斯特丹到處都能看見自行車。我時常望著街邊出神半餉，究竟為什麼這裡的人們能將自行車騎的如此優雅自若，不是競技比賽的一味爭快，也不是市場買菜的漫步老態，而是用一種不露半點聲色的自信神情，從容不迫的在運河小道間徜徉。不只如此，阿姆斯特丹市民的時髦也在自行車上展露無遺，不是帽 T 搭大衣，就是長裙配馬丁，既優雅又率性。要我說，自行車就是這座城市最恰如其份的速度，於是我租了輛自行車，用最在地的方式體驗這座城市。

阿姆斯特丹的運河是這座城市最具標誌性的景色，我騎著自行車沿著河岸邊穿梭，在一排排歷史悠久的運河屋下，浸淫於阿姆斯特丹獨特的氛圍。根據從前荷蘭法規，運河屋的稅金是根據房屋立面寬度決定，所以很多運河屋立面都很窄，這也造就其獨特的山牆造型，有頸型、漏斗、梯形、三角形等等，有如積木般可愛。此外，運河區就位在城市中心區域，許多景點如安妮之家、西教堂等都隱藏其中，對旅人來說非常便利。從運河區出來，看到了一幢古典又華麗的建築──阿姆斯特丹中央車站。這座百年車站結合了歷史與現代、哥德與文藝復興，不僅作為景點也是城市的門戶及交通樞紐，可以說是阿姆斯特丹最熱鬧的區域。

從中央車站沿著達姆拉克大街直行，我抵達名聞遐邇的水壩廣場。水壩廣場的現址，是阿姆斯特丹發展初期修建的第一座水壩，因而得名；如今的水壩廣場，是市中心的集散地，經常舉辦如嘉年華等各式活動。

廣場內有多幢知名建築，包括阿姆斯特丹王宮與新教堂，是每個旅人的必訪之地。我將自行車停好，準備參觀這座城市的精神指標。17世紀落成的阿姆斯特丹王宮前身為阿姆斯特丹市政廳，是荷蘭黃金時代最具代表性的建築，用來彰顯這座城市無與倫比的地位。王宮的外觀古典質樸，內部則無比華麗，大理石地板中，鑲嵌兩張巨型東西半球古地圖、希臘神祇阿特拉斯、費迪南德•波爾畫作，以及百年傢俱燈飾，都是不可錯過的經典。

說到博物館，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巴黎的羅浮宮也許是人們公認在歐洲最富盛名的，但阿姆斯特丹也是當仁不讓，經歷過荷蘭黃金時代和無數的大師輩出，藏品之豐富絕對不輸前者，而且我認為不論是在展區規劃還是參觀體驗上，阿姆斯特丹都要略勝一籌。

荷蘭國家博物館是荷蘭規模最大的博物館，以收藏荷蘭黃金時代的作品著稱，館內收藏了大量的藝術瑰寶，包括林布蘭的《夜巡》、維梅爾的《倒牛奶的女僕》等，將大自然的美、人性化的美、日常生活的美都毫不保留地展示在人們眼前。不只這些藏品瑰寶，博物館建築本身也值得一看，與中央車站如出一徹的經典設計，搭配上貫穿博物館的自行車道，可以說是將審美與實用做了最完美的結合。梵谷博物館與荷蘭國家博物館隔著博物館廣場遙相輝映，是我此行最期待的行程之一。博物館依照梵谷的生平細緻的規劃出不同展區，超過200幅梵谷的畫作中，包括《吃馬鈴薯的人》、《在亞爾的臥室》、《向日葵》和諸多梵谷自畫像等都可以在此找著，是梵谷迷必須朝聖的地方。從林布蘭的光影、維梅爾的日常，到梵谷的熱情，無法形容此刻的我是何等幸運！

夜幕降臨，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館和景點大多都已關門休息，此時，我前往舊城區德瓦倫一探紅燈區的秘密。走在紅燈區，熱鬧程度超乎我的想像，運河兩側的櫥窗女郎、霓虹燈上的 Peep Show 和從世界各地湧入的觀光客，構成一幅阿姆斯特丹獨有的風景。最特別的莫過於真人秀，真槍實彈的演出加上登台互動的驚喜，細節不便多說，只能說是一生中難得的體驗。值得一提的是，德瓦倫是世界上最早合法賣春的區域，這裡的性工作者都要繳稅，同一般人辛苦地工作著。所以記得，當下次花姿招展的女郎對你投以微笑，請別再害臊。

到阿姆斯特丹時剛好是四月中，鬱金香的花季，雖然整座城市都能看見荷蘭國花，但若想看到滿山滿谷的美麗花海，庫肯霍夫花園肯定是最好的選擇。位於利瑟小鎮，有「歐洲花園」美譽的庫肯霍夫花園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園，也是最有名的鬱金香公園，栽種逾百種鬱金香，從鮮橙色、火紅色、淺粉紅，紅黑色到象牙白、淡黃色、酒紅色姿態各異，應有盡有。

園內也分為許多區域，將不同品種的鬱金香分門別類，並搭配不同的風景。來到庫肯霍夫花園除了賞花外，騎車遊花田、乘船看花海都是不能錯過的體驗，不過我個人最喜歡的還是走到風車處，一面賞花，一面拍下風車與鬱金香結合的完美取景。要注意的是，庫肯霍夫花園僅每年三月下旬至五月上旬對外開放，且通常人滿為患，所以建議一大早就前來會有較好的賞花體驗。